仙冥谷原是滇城往返南境的官道, 据九州野史记载, 二十年前谷中曾发生过一场大战。
当时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成堆尸体积压在山谷中无人收殓埋葬,经年累月化为了白骨, 加上常年雾气弥漫, 谷中阴气越积越重。
青天白日仙冥谷中也是阴风阵阵,穿行其中直叫人不寒而栗, 久而久之这处官道逐渐荒废,行人们宁可多绕远路也要改道而行。
自打入了仙冥山地界, 柳一刀半刻也不敢放松警惕,再次扬声提醒众人: “此地煞气极重, 绝不能掉以轻心!”。
除夕那日,得知梁王魏诚与张驹一行人困于仙冥谷, 张剑超夫妇带着数千武俢派门徒前往驰援, 全部有去无返。
柳一刀当机立断,当日便召集了滇城及周边剩余的两千余名慕仙教门徒, 亲自领军前往仙冥谷救援。
日夜兼程赶了三四天的路已是人困马乏 , 柳溪照抬手捏了捏酸痛的肩膀:“离家已有数日, 也不知阿娘怎么样了”。
此行凶险,柳一刀原不想将柳溪照牵扯其中, 奈何此事涉及她的生父和兄长,拗不过她坚持要跟, 只能让她随行。
“出发前我已嘱咐武俢派门徒看护宅院照顾芸娘, 此行若是顺利, 十五之前我们应该能如期返回滇城,若是…”。
顿了顿,柳一刀沉着脸继续说道:“若是不能如期返回,陈武使便会将芸娘安然护送到城内金府安置”。
“爹爹放心,我们一定会如期返回”。
柳溪照并非不知道此行凶险异常,但如今魏家父子和张氏一家四口生死不明,即便这仙冥谷是龙潭虎穴,她也偏要一闯。
柳一刀看了眼手中卦盘:“希望天随人愿…”。
转眼残阳依山,仙冥谷中本就阴风阵阵此时更是寒风刺骨,一阵冷风袭来,柳溪照皱着眉伸手捂住口鼻:“好重的血腥气!”。
抬头望了眼夜空星象,柳一刀应声道:“今日风向自北向南,血腥气是前方飘过来的!”。
大队人马立即加快了脚程,马不停蹄行进了七八里,果然在前头一处窄道发现了异常。
此处谷道狭窄荆棘丛生,地上尽是马匹的断肢残躯,不知是同类天性使然,还是觉察到有危险逼近,众人身下的坐骑顿时悲鸣不已躁动不安。
这几日陆陆续续下过几场暴雨,按理说痕迹早该被冲刷殆尽,但泥泞的谷道上仍残留了大量血迹,草木气息混杂着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柳一刀下马察看了一番:“这些血迹是昨日留下的”。
眼前的情形实在诡异,柳溪照翻身下马,问道:“为何有这么多马匹的尸体,却不见半具人的尸首?”,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一路过来咱们连半个人影都没见着,梁王一行人和数千名武俢派门徒,总不会凭空消失了吧”。
她正纳闷,忽然听到谷中有笛声若隐若现,立即禀告:“爹,山中好像有人!”。
定气凝神听了一阵,她顿时惊喜交集又道:“没错,是慕仙教的短笛暗号!他们还活着!”。
事关数千门徒性命安危,容不得半刻迟疑,柳一刀扬声唤道:“下马,搜山!”。
崇山峻岭,仅凭时有时无的几声笛音难以辨明具体方位,柳一刀只能将所有门徒分成三波,左右两头各一千人,他则带着柳溪照和剩余的两百多人朝山顶搜寻。
夜色渐深林中雾气弥散,即便手持火把,但目之所及也只能模糊看到身前半丈以内。
循着断断续续的笛声,柳溪照一行人摸黑在山中搜寻了一个多时辰,却一无所获半个人影尸首也没见着。
又过了半个时辰,飘忽的笛声消失无踪,无迹可寻之下众人只能在山腰来回打转,不知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一筹莫展之际,柳溪照忽然察觉到不远处有大批人正往这侧赶来,听动静至少有上千人。
凭借敏锐的嗅觉,她嗅到了一股比山脚下更浓郁腥臭的血腥气,立即扬声唤道:“快!将手中的火把灭掉,上树!”。
“是!”
身周这两百多个门徒虽不及她五感敏锐,仍未察觉到周围的异常动静,但闻见祭酒大人语气如此急迫,心顿时都提到了嗓子眼,迅速将手中火把熄灭陆续跃上了树。
火光熄灭后,林中更是伸手不见五指,众人屏气凝神不敢大口喘息,生怕弄出动静会惊动蛰伏在暗处的“猛兽”。
良久后,附近的动静越来越大,脚步声,喊叫声,厮杀声,哀嚎声和呼救声阵阵传来。
听声音那些人似乎正在交战,可他们一边激战一边迅速朝这侧行进,又像是被什么东西驱赶着,正在躲避着什么?
不出片刻那些人已近在咫尺,林中厮杀声四起,不知来者是敌是友,树上的人只能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该死!越杀越多,怎么都杀不完!干脆一把火烧了干净!”。
“张公子莫要冲动,冬季干燥山中到处都是易燃的松树,若是放火烧山咱们都得陪葬”。
闻见身下有熟悉的声音,柳溪照心中一喜,纵身一跃落在了身下人群中:“二狗?魏怀泽?怎么是你们?”。
林中局面混乱,到处都是厮杀纠缠在一起的人,乍一看根本分不清敌我。
魏怀泽和张二狗已杀红了眼,此刻草木皆兵,忽见有人从天而降都吓了一大跳,慌乱中正要对她出手,定睛一瞧异口同声道:“阿照?你怎么在这?”。
随即面面相觑:“你们认识?”。
柳溪照还来不及解释,刹那间察觉到身后数道寒光劈来,她纵身闪过随即从地上拾起一把剑,一个鲤鱼打挺跃起,回身一把砍断了齐齐刺向她的两把刀刃。
回首一瞧,她顿时愣住:“怎,怎么回事…”。
身后要取她性命的这两个人,竟然是张剑超和张驹!
柳溪照迅速收回刺出的剑,高声唤道:“张叔叔,驹哥哥,你们不认得我吗?我是阿照!”。
张二狗一把踢开扑向自己的人,扭头朝柳溪照唤道:“阿照快闪开!那不是我父亲和哥哥,他们已经,已经死了啊!”。
“你说什么?他们,死了?”
柳溪照奋力闪躲着迎面而来的攻击,难以置信望着身前这两个招招要取她性命的“人”。
张剑超父子面无表情直勾勾盯着柳溪照,满身血污双目气死沉沉。柳溪照定睛一瞧,只见张剑超脖间不知被谁砍了一刀,隐隐可见森森脊骨,张驹身上同样是数不清的刀孔剑眼!
若说眼前这两个是活人,怎么可能被摧残成这般模样还苟延残喘?可若说他们是死人,为何还能行动自如?为何他们竟像失了心智一般,要将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亲人置之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