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纪蒹愣了一下。在玉龙山修行时,医理基础是每个弟子的必修课。师祖说过,修行是突破人身体极限的事情,要踏破虚空,必须先了解自己。
“没想到殿下对我玉龙山还挺了解。”张纪蒹说道,想了想殷菱臻的话,也觉得没错。要是陛下问起公主怎么会崴了脚,这事情说起来就真是话长了。
“那纪蒹就只有请殿下先原谅则个。”这要治伤,就不能像刚才那般浅触则止了。张纪蒹先告了罪。她和殷菱臻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这“男女”大防,该防还是要防的。
殷菱臻大大方方把脚伸到对方怀里,才不管什么罪不罪的。不管张纪蒹怎么跑,她都会把那连着风筝的线抓牢的。如此想着,她轻声笑了:“你快帮予看看,十三十四还约我三日后去太渊坊看戏呢。”
看戏似乎是出嫁公主们的日常活动之一。其实不止是公主们,听曲儿几乎是每个京中贵妇打发闲暇时间的方式。不过那些咿咿呀呀唱诵爱情的的戏折一向不是张纪蒹的爱。这些个公主贵妇们闲来无事,总喜欢看这些情情爱爱的戏折。张纪蒹之前因了冲动差点将自己的秘密坦白,此时回家行了一段路,吹了阵儿凉风,那冲动终究又咽了下去。应该让殷菱臻远离那些戏折,以免她对自己产生什么不好的意图。于是,在握着殷菱臻足踝的时候张纪蒹轻叹一声:“殿下最近最好不要出门,以免……”
“不能出门?”殷菱臻“哎”了一声,想了想又说道,“那只有喊十三十四来看我了。咦,要不把戏台子……哎呦!”殷菱臻正说得开心,就觉得脚上的手突然发力,毫无预兆得捏在了红肿的皮肤上。疼红了眼的公主冷不丁嗔那肇事者一眼:“驸马你做什么?疼死我了。”
“好好静养。”张纪蒹淡淡说着,起身出门,半晌之后端了盆水回来。只见她将帕子浸了水又轻轻扭去了多余的水分,然后敷在皮肤之上。
水冰冰凉凉的,但不觉得冻人刺骨。
殷菱臻心中欢喜,知晓张纪蒹是在关心自己。不过,感动归感动,静养的好处却一个都不能少。她故意做出失落的样子:“静养啊……那不是很无聊呀。”
“殿下平时喜欢做什么?”张纪蒹回忆着之前其他驸马提起自家公主的情景——女子的生活大抵都差不多。虽然先帝时有女学开放,也出现过一些有能力的女官,但思想的改变毕竟还要花更多的时间,不是有政令便能更改于朝夕。
“看戏、马球、狩猎……”殷菱臻立马掰着手指数了起来,却哪只越数她家驸马爷的眉头蹙得越紧。公主殿下声音小了一些:“那个,是不是予的爱好太多了?”
爱好多是好事,可是公主殿下的爱好也太刺激了吧?张纪蒹咽了咽口水,慢吞吞说道:“公主巾帼不让须眉,反而是纪蒹粗鄙了。”
殷菱臻一怔,以为张纪蒹是嫌弃自己的爱好粗鲁。她也知道,大多数男子喜欢的女子,那都是温柔如水的。张纪蒹虽非男子,但毕竟作男儿养了这么多年……怕是,想法也和大家是类似的吧?
咬着唇,踌躇再三,殷菱臻才轻声说道:“其实,那些都是予幼时的爱好……只不知,驸马可有什么更好的建议?”
“并不曾。”张纪蒹几乎是立刻回答。她摇摇头,将那已经变得温热的帕子取下来又浸入水中。如是动作重复了几个来回,她才松了口气:“这几日殿下最好不要参与任何需要移动的活动。虽然伤得是脚,但为了快些痊愈,殿下还是静养休息为妙。”言下之意,不过是告诫某人不要再想着什么看戏了。
“静养什么的……”殷菱臻轻叹一声:“若是有个人陪着予说说话,消磨消磨时光也好啊。”
“不是有殊青、彩荷她们么?”
“她们……”殷菱臻努努嘴,“她们就会唠叨我,平时也各自有各自的活儿要做,哪里能一直陪我聊天。驸马,你陪陪我可好?”
此话一出,殷菱臻很轻易地在驸马脸上看见了挣扎,这种表情,以往几乎每一次她请求驸马留宿时都会出现。只是以往每一次,驸马都会败在她的可怜兮兮的哀求之下。
“公主,其实有件事臣一直未寻着机会告诉你。”将水盆和帕子收捡之后,张纪蒹说道,“臣幼时体弱,多亏机缘巧合拜在玉龙山仙师门下,才得以活到今日。此次回京,全是因了陛下圣意不可违。臣也是与师父告了假才得以离开。如今因你我二人成婚,假期早过,但臣还未能将实情禀明师尊。是以待婚期过后,臣也该回到师尊身边……”
殷菱臻眨眨眼,很久才从张纪蒹居然真要去玉龙山修道的事情消化了。她张了张嘴:“可你、你走了,予该如何与父皇解释?”
“只要殿下不声张,臣自有办法。”张纪蒹沉声说着,将殷菱臻的腿安置在床上,又将被子盖上。
“什么、办法?”抓着被角,殷菱臻深刻意识到前世与今生的不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她以为自己洞悉了未来,却又被现实一巴掌狠狠甩在了脸上。
“山人自有妙计。”她的驸马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