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殿中,他刻意避开人群,沿着小路七拐八拐来到一个看起来不太起眼的殿宇面前,这里是新进太监的培训之所,一切的规矩礼仪都是从这里开始。南星看一眼,径直往后院走去,那里有个做杂役的老太监,哆哆嗦嗦的扫着地,南星站在他面前时,他极为费力的抬起头。
“先生在我面前也需得这样伪装吗?”老太监以着刚才完全不同的速度,抬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询问他是怎么知晓自己身份的。
“先生不会是想在这里就把事情说清楚吧?”南星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
老太监直起身,沉默着带他来到院落中一处小偏房。让南星先进屋后自己四周看了又看确定无人注意之后,才关上门。相较于他的紧张,南星就显得非常闲适,他逡巡着这间小小的屋子,啧啧说道:“先生这里还是简陋了些。”
“本就是卑贱之人,屋舍避风就已经很好,不敢奢求其他。”云苍松递上一盏白水:“也没有好茶,就不污殿下的口了。”
南星接过水,也不喝,只看着水淡淡的说道:“听先生说话倒是个知进退的,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语气又冷又硬。云苍松看着他:“你到底是谁?”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怎么会有这般的心性,怕不是被什么妖孽附了体。
“先生一向厌恶神鬼之事,怎么现在觉得我是妖孽了吗?”南星站起来:“纵然我真是妖孽你有能耐我何?”一瞬间的威严气势,压得云苍松喘不过气来。
“我很清楚你手上的棋子,也很清楚你行事的手腕。你看你觉得自己隐藏的极深,实际上我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你找出来……”南星看着云苍松那张脸从通红变到惨白,像是下一刻就要被吓得窒息,他退开一步缓缓说道:“当然,我对扰乱你的计划并没有什么兴趣。御座之上的人是死是活我也不想关心。不过先生要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那就别怪我不念及当初你与母亲的情谊。”
“你……你……”云苍松举起颤抖的手指向他。
南星推开他的手:“夺妻杀子之仇让你意难平,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也只为报仇,不过只要不牵扯我,我还是愿意助你一臂之力的。”
云苍松被这一推瘫软在旁边椅子上,看着眼前的小少年:“我一直是属意将你推上帝位的。”
南星摆摆手:“我对当皇帝没甚兴趣,看来云阆没将我的话传给你。我近些日子观察过,赵林越天资聪颖,性子能忍够狠,柔贵妃当年和陛下也是有情谊的稍微运作,起复也不是不能。最重要的是……”南星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云苍松:“他会是一枚足够听话的棋子。”
毫不意外又听到云苍松深吸了一口气,没意思,还以为这位先生已经有抗打击能力了。南星揣着手向外走:“好好想想吧,你会明白我说的肯定都是对的。”
门敞开,冷风吹进来,云苍松坐在椅子上就好像雕塑一般。
南星走出小院子,冷风带来梅花香气,太监的地方真是臭了,他拿出帕子擦了擦刚才握过杯子的手,真脏。绕过这一段小路,再出去应该就是崇明殿了吧,太多年没走完全记不得宫里的路。
小路偏僻,一路上也没遇上什么人,前边听见嘈杂的声响:“糟了他掉下去了……”
“怎么办,殿下……”
“我怎么知道……走走走……快走……”
好像是小八的声音,南星一瞧,八皇子和他的一干狗腿子匆忙的从另一边跑走,水中浮浮沉沉的不正是赵林越吗,真是像一条狗一样。南星慢慢的走上前,即将沉下去的赵林越像是看见了救命的稻草,朝着他伸手:“救……咳咳咳……救……命!”衣裳沾水加重,他已经没了力气。
“要我救你吗?”南星笑着问道。
赵林越冲他无力地摇手,南星一边慢条斯理的将外边的衣裳脱掉,一边说道:“我的救命之恩很贵的。”说着也不管赵林越有没有听见,一下跳进水里,拖着冻得昏死过去的人,爬回岸边喘着粗气,小孩子的身体还是太麻烦了……近处传来脚步声,南星高声喊道:“救命啊!”
云阆在宫中应了卯,就匆匆赶往归来客栈,坐在客房中等到酉时秦翰连才来。云阆拿起桌上的茶水:“今年新进的雀舌,尝尝。”
秦翰连喝了水:“你想要怎么样?”
“我不想要如何。”云阆苦笑着放下茶壶:“不瞒你说我其实是准备在旬月坟前孤独终老的。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旬月,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无意同你争抢。我……没有资格。”
秦翰连没有接话,他不知道云阆这番剖白是什么意思。索性转了个话题:“你握着小林子这个把柄你想要怎么样?”
云阆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我今早听说你在帮思玥寻书画先生……你别误会,我只是听周老先生提了一嘴。我虽然不才,书画上还是有些见地,你放心,我不会同思玥说什么。我只是想能看看她和她说说话就已经很满足了。”他满眼都是祈求,桌上放着的手还微微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