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战一夜,宁远城低矮的城墙再次从轻薄的雾气中显露出来。城外百米的范围内倒下了数千具士卒的尸体。无主的马儿挂着低垂的缰绳,在这片死亡的区域内走动。被火炮和地雷轰过的地面留下一个个凹坑和洼地,汇聚其中的血水已然结冰,发黑。
清晨的微光亮起,南面的天空就飞来一架嗡鸣的双翼机,降落在宁远城内。飞机卸下几百公斤的补给,带上七八名伤员后又迅速飞走。过一个半小时,它会再飞来一次。
努尔哈赤站在宁远城七八百米外,抓着一具泰西传来的望远镜。他愣愣的看了半天宁远的防御布局,一直不言语。他身后跟着几名侍卫,见他心情似乎不算太差,连忙通报些要紧的事。
“大汗,前日从锦州出发的三万人已经全数到了宁远,目前都在三里外列阵。今个还有三万人会出发,估摸着明个天黑前也能全部赶到。大贝勒正督促着底下的奴才把大炮运来,说是今天绝对能到,绝不耽误大汗的战事。”
努尔哈赤从锦州扑过来。可这年头又没有高速公路,道路通行能力有限。加上还要运火炮这类笨重的东西,路上拥挤不堪。建奴数万大军得分批才能到。他昨日到了宁远勘察地形,夜里就发动了十几轮狂攻,满以为这等攻势必然犀利难挡,可小小的宁远竟然扛住了。
“那天上飞的是个什么鬼东西?”努尔哈赤放下望远镜,问道。
几个侍卫对视几眼,都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努尔哈赤等了半天得不到答案,回头看了眼,又说道:“都不知道?”
“奴才们无知,不敢胡乱开口。”几个侍卫连忙低头告罪。
努尔哈赤哼哼了两声,幽幽的说道:“本汗也不知道呢。汉人总是能搞出些奇怪的东西,那天上飞的只怕跟我们的骑鹤使者差不多,甚至用处更大。”
说到骑鹤使者,几个侍卫就忍不住看向不远处一具从天上摔死的尸体。那便是驾驭飞鹤傀儡的学徒,天亮后飞到宁远城头去侦查,结果被汉人的飞行傀儡给啄死了。女真人连续损失了两只飞鹤,就不敢再派人去了。
这一下天空就成了汉人的。
除了这天上飞的,地上的汉人也不好对付。昨天努尔哈赤抵达宁远时,就觉着这座小小的城池有点怪异,细细勘察后就发现汉人在城墙外修了十几个炮台——赶到宁远的国防军没空修工程大的棱堡,只能草草修炮台。这些突出城外的炮台构成了防御的火力要点。
‘革命军’的火炮打的很准,营属火炮能在七百米的有效射程内攻击某一个点的目标。昨晚努尔哈赤还敢靠近宁远五百米内亲自指挥,可天一亮他就得到一个噩耗——他的第四个儿子汤古代战死了。
汤古代虽然不如代善,莽古尔泰,黄太吉一般出名。可他也是努尔哈赤手下一员悍将,攻城拔寨不在话下,今日却死的很冤枉。
天黑的时候,城里的国防军也看不远,只能等敌人靠近了才能确定方位。天一亮就发现建奴就居然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当看到数百建奴在三四百米外集结准备发起攻击,国防军很痛快的一通炮打了过去——汤古代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火炮给轰死了。
努尔哈赤来不及心头自己又死了个儿子,就确认对手的炮火实在犀利,不但打的快,还打的特别准。五百米外竖起观察的望车,结果车子才竖起来一半,对面的炮火就把布置望车的奴才连同望车一起给打成了碎片——幸好努尔哈赤还没上去,否则连他一起打。
要打仗就要集结队伍,要有指挥有组织。既然汉人炮火凶狠,努尔哈赤只能下令将集结的距离放远点。可这一路退啊退,退到七百米火炮的有效射程外后,大金的兵马觉着自己退的够远应该安全了,于是他们准备集结一波大的搞个集团冲锋……
结果宁远城内发射火箭搞覆盖射击。
数百发火箭一口气飞出一千米的距离,将约莫两个足球场大小的地域给轰了个底朝天。这次集结的是努尔哈赤的侍卫亲军,整整两千名正黄旗的精兵锐卒准备给全军做个表率。结果他们仅仅是搞个集结就被打了个稀里哗啦,当场被炸死了四五百人,受伤的无数。
死了一大堆人之后,努尔哈赤总结了一个教训——两百米内会被火铳打,七百米内只要集结三百人以上就会挨炮,七百到一千五百米内集结千人以上就会被火箭轰。超过一千五百米,大概城头的汉人也看不太清楚,于是就不管了。
可要从一千五百米外发起冲锋,建奴就是铁打的也要累死。
连集结都不让人集结,这仗还叫人怎么打?
努尔哈赤这才明白为什么莽古尔泰会被拦在山海关前,为什么阿敏在蒙古草原上被打的大败亏输,为什么手下的重臣会劝他收缩求和,这实在是因为这战场上的打法已经变了。他现在只能带着几个侍卫,偷偷摸摸的靠近到宁远城外数百米外进行窥探。
这种窥探还得特别小心。一旦暴露身份让城头的汉人炮兵觉着你是条大鱼,他们会毫不犹豫的一炮轰过来。对于这炮弹的威力,那怕努尔哈赤的修为已经称得上惊世骇俗,也没有硬抗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