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唯：“等等，我拿手机去看看。”
她往前走了几步，打开了手机的闪光灯，从墙上往下照。
好像还真的有什么东西躲在树下。
闪光灯的光线照亮了阴暗的树影，看清树下的那一刻，方小唯大惊：“庞金？！”
“被你发现了。”
庞金站在树下，嘴角弯起一丝弧度。不知道他在那里多久了，头上还沾着一小片落叶。
他一点都没有被发现的尴尬，反而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她。
方小唯不可思议：“你怎么在这里，而且还穿着睡衣？”
他可不是会穿着睡衣到处跑的类型啊，恐怕大扫除倒垃圾都会穿得整整齐齐吧？
庞金犹豫了一下，他说：“我……想到昨天的事情，有点抱歉。所以想来找你。但是你家好像没人，就四处走走。”
“等等，”方小唯发现了他脸上的异样，“你的嘴角怎么了？！”
庞金不自然地说：“不小心受了一点小伤，没有大碍的。”
方小唯叹了口气：“我家没有人，爸妈晚回家。你不用怕尴尬，赶紧过来我给你涂药。”
“不用……”庞金刚开口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又改变主意，声音轻轻的，“好。”
安静的小道路上，铁门“吱呀”一声被方小唯打开了，而庞金刚好从后院绕到了前门。
他不仅穿着睡衣，而且是踩着拖鞋就出门了。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很有可能……
方小唯瞄了瞄庞金，把这个猜测埋在了心里。
有些事情如果他不愿意说，那么她也不会追问。
毕竟……他是一只脆弱又敏感的小蝴蝶啊。
这样的房子对他而言有点新奇，庞金东张西望：“感觉你家有点暗。”
“是不是还感觉有点小啊。”方小唯拉长了声音。
“嗯。”庞金老老实实地回。
方小唯：“……”
她翻箱倒柜地找出了酒精和棉签。
方小唯一手托出了庞金下巴：“脸转过去。”
庞金很配合地把脸扭到了一边。他的皮肤细腻又温热，又黑又长的睫毛柔顺地垂着，遮住了他漆黑的眼睛，高挺的鼻子下，嘴唇微抿，一副乖得不再乖的模样。
方小唯把蘸了酒精的棉签轻轻按上去：“痛吗？”
“还好。”他感受到她清浅的呼吸声。她的脸离他那么近，手也是……接触到的皮肤简直都要燃烧起来了。
涂完了药，他忍不住开口了：“昨天……对不起。”
“是我太激动了。”他巴巴地瞅着她。
“你……”他忍了忍，还是忍不住，自暴自弃地说了，“你有发现吗？”
方小唯装傻：“发现什么？”
“我家里的情况，有一点不对劲。”
“不对劲？”
“我爸爸他……比较暴躁，所以我们家里氛围很压抑。”他闷闷不乐地说。
“那你嘴角的伤，是不是你爸爸打的？”方小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庞金移开了视线，但很快眼睛又转回来，凝视着她的眼睛。
方小唯的眼神专注而真诚，让他简直无法对她说谎。
半晌，他点了点头。
“你会不会笑话我？”他问。
“你觉得我会吗？”她反问。
庞金马上摇了摇头。
“很久了，久到我都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低声地诉说着，“从小我就一直不敢对朋友同学说，又怕太亲近了他们会发现，只能尽量离他们远一点。”
“我很高兴你愿意告诉我，”方小唯仰头看他，“这表示，你是真的相信我。”
庞金回了一个腼腆的微笑。
这个笑容似曾相识。
他沉重冰冷的外壳逐渐裂开了，那些残酷的碎片正在簌簌往下掉，露出了他温和干净的内在，变成了他书房那张照片里的小庞金。
他迷茫地说着：“我总觉得只是暂时的，都是我的错。以后会好的，只要忍一忍，就会过去。我妈妈也一直这么对我说，让我不要反抗爸爸。我在想是不是我们太天真了。因为我们一再忍让，所以才会变得伤痕累累。因为我们不断回避，所以才会日益严重。”
方小唯握住了他冰冷的手：“庞金，不是你的错，不要原谅他。”
她重复了一遍：“不要原谅他。”
她的手柔软而干燥，温暖极了。
庞金突然觉得眼睛湿热而酸涩。
他抬起头，掩饰自己倏然泛红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