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心地柔软之人,她已经说不出更多拒绝的话来。也是从那之后,鹿渊这个人真正走进了她的生活。甚至在知道她是柴氏后人的时候,出身世家的鹿渊也只是说:“我只是喜欢和荀芸这个人在一起罢了,至于她本身是姓荀还是姓柴,其实都没有关系。”
后来,鹿渊告诉她,在自己之前,他曾经很喜欢一个人。但是那个人不喜欢他,还嫁给了一个瘦弱的随时会死掉的男人。
再后来,有旧臣找到她,希望她能够领导大家收复旧地。呵,旧地。放眼天下,无不是大周的子民、大周的土地,哪里还有柴殷的痕迹?更何况……
“我之所以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因为先祖曾传下家训。后世子孙不得姓柴,也不能和柴家再扯上关系。”
荀赢祸那时曾对鹿渊说起过这事。鹿渊那时说什么来着?他说:“居然有这样的故事?可他们既然找到了你,怕不会善罢甘休。”
再后来,果然如他所说。为了让荀芸同意起事,他们抓住了鹿渊威胁。鹿渊说不用管他,他的命不值钱。就在那一刻,他无所畏惧,却成为了荀芸最重要的宝物。
她点头答应,挽救回鹿渊。
背叛师门,改了名字,荀芸已经做好了万劫不复的准备。她甚至第一次把一个外人带到了家人身边。她的叔公,王扬子在看过鹿渊之后将她单独留下:“芸儿,这人靠不住。”
叔公一向以看人准著称,可这一次怕是走了眼。她将鹿渊对自己的好告诉王扬子,王扬子只叹气:“罢了,千金难买你一个愿意。先这样吧。”
之后的计划全是由叔公和漱玉阁帮忙策划的,万事俱备,只欠一个兴师问罪的机会。于是她逆天改命,唤来一场又一场暴雨,害死了那么多黎明百姓。
曾经,玉龙山教导弟子永怀善心,她也不断将这一理念传达给每一位新入山的弟子。可现在,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她了。
即便如此,即便是如此痛苦,只要是为了鹿渊好,似乎也无所谓。却怎能料到,鹿渊在自己面前所展现的从来都不是真实的他。
第一次知道自己可能受骗,是因为徐月诗。月诗是阁中法明堂的堂主,简单来说就是执法者。阁中自有阁中的规矩,犯了规矩的人,就要受罚。徐月诗告诉自己,鹿渊在漱玉阁做了一单关于刺杀的买卖。
漱玉阁有漱玉阁的规矩,徐月诗不该向她透露阁中生意的详情。知法犯法,有违道义。可为了荀芸,她主动去受了罚。
荀芸翻开那一单买卖的卷宗,那里清楚得写了鹿渊买凶要去刺杀一个人。那个人叫张纪蒹,是她在玉龙山的“师弟”——一个她很喜欢的姑娘。那时候张纪蒹已经成为了平翎公主的驸马,她在阳京的风评是体弱多病、药石难医。
多心也好,敏感也罢。荀芸几乎瞬间便联想起了鹿渊所说的“之前喜欢的姑娘”,更是敏锐的察觉到殷菱臻不但是他以前喜欢的姑娘,更是一直喜欢的姑娘。
她去找鹿渊要一个解释,鹿渊却说:“你想多了,我这么做是为了别的事情。你认识我这么多年,又倚靠漱玉阁,我怎么可能骗你?还是你也心疼那张驸马?”
鹿渊似乎很不喜欢张纪蒹。下意识的,荀芸隐瞒了张纪蒹与自己关系。
再后来,起事顺利。鹿渊却越发得寸进尺,逐渐也露出了真实面目,甚至连掩饰一下都不愿意。如果时间再久一些,他装得再像一些,哪怕张纪蒹在自己面前断气,她怕是都不会有一丝怜悯。
但这面具终究撕破的太早。又或许是,从月诗对自己的提醒之后,她便再也没全心信任过对方。哪怕,她一直在提醒自己,鹿渊是真得喜欢自己。
直到,她与张纪蒹重逢。
说来也是可笑,她空有一身玉龙山所传演算功法,却从未想过去推算鹿渊这个人。那天与张纪蒹谈完心,她终于狠下心来演算了整个事件,最终窥破了天机。
鹿渊从始至终都在利用她。甚至连那些所谓的柴氏旧部,都是在得知她的真实身份后设的局。可笑鹿渊花了那么大的力气编织了一个又一个谎言,欺骗了几乎所有人,却都只是为了那个平翎公主。
更让她吃惊的是,张纪蒹与殷菱臻这对苦命夫妻在她的演算中,竟然都是死过的人。而自己在这局博弈中,居然承担了阵眼的功效。
死与生,都在她一念之间。
怎么能让寻情假意战胜了真情呢?已经错过太多次的荀芸终于下定决心,要扭转整个局势。
至于逆天改命必须承受的天劫,便当是她的赎罪好了。
至少故事的最后,张纪蒹还能得到幸福。
她花了很短的时间与过去做了道别。荀赢祸来到鹿渊身边,略施术法便让鹿渊失去了行动的能力。鹿渊再次摔倒了地上,如雕塑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蒹蒹,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想想该怎么回到你夫人身边。”荀赢祸说,“至于鹿公子,便交给我吧。”
如何回到平翎殿下身边大概算是已经不是“驸马”的张驸马如今要面临的最困难事件了。张纪蒹并没有太犹豫,她扔掉已经弯了头的剑,如释重负:“那接下来,便交给师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