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渊这个家伙,不单是殷菱臻的爱慕者。毕竟就算世家公子,能与公主相识的机会也不算多。鹿渊的祖父鹿植在先帝时曾任太仆卿,得先帝重用,封了侯爵,还曾担任过先帝陵寝的将作大匠。后来监工陵寝的活计由宰相卫华皎接手,但鹿氏一门对先帝忠心耿耿,到了现今天子一朝,荣宠也未完全消退。皇帝还许了鹿侯爷的孙子鹿渊皇子伴读的身份。简单来说,他和殷菱臻,不单是青梅竹马,还有着同窗之情。再加上这个男人对殷菱臻一往情深,也无怪后来能成为驸马之候选。
无论前世今生,殷菱臻都将鹿渊当做友人,只是前世她虽拒绝了鹿渊的感情,两人却依旧如友人般相处,而鹿渊也是一直未娶,此等情谊不可不谓是难能可贵。多半也是因此,才让天子将鹿渊当做了驸马的继任人选。重生之后,殷菱臻一怕重蹈覆辙,二也是不愿再让鹿渊等待自己,便渐渐与之拉开了距离。此时的鹿渊尚还是个毛头小子,不如后世那般稳重情深,又是武夫出身,自然不被殷祁看好。
虽然殷菱臻生出了生远之意,但鹿渊对殷菱臻可以说是到了知无不言的地步。那日,殷菱臻不过略施小计,便让鹿渊招出了对出“金风玉露一相逢,原是春闺梦里人”的真凶其实是坐在他旁边的齐国公公子。
鹿渊到现在都还清晰地记得那日殷菱臻在逼问出对诗真相的时候那欣喜的表情。那是,鹿渊打认识十六公主之后便从未在她身上看见过的幸福感。殷菱臻在欢喜之后,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问道:“你说那人叫张纪蒹,是齐国公家的公子?可予怎么不知道齐国公家有这号人物?”
鹿渊原来也是不知的。后来还是问了家里长辈,才知晓齐国公家还有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虽然察觉到殷菱臻对张纪蒹产生了兴趣,可鹿渊觉得齐国公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圣人怎么也不会断人家香火,所以也不觉得太难过。
菱臻喜欢谁都没有关系,哪怕最终嫁给他人,也无法动摇他的爱。更何况这位张贤弟的性格也是他很喜欢的,如果能成为朋友也不免是一桩喜事。于是他难免就又多了几句嘴,说自己与这位张贤弟兴趣相投。
鹿家的老大人是先帝的宠臣,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陛下对先帝感情深厚,对这班老臣也十分宽容。这也是鹿渊能被选入皇子伴读的原因之一。
这些和皇子皇孙们混迹在一起的官家子弟,难免傲然于形。殷菱臻还是第一次听到眼高于顶的鹿渊如此欣赏一个人。自豪之余,她也不慌不忙得流露出对张纪蒹的兴趣:“你最近和这位张公子走得近?还一起饮茶?这可真是稀罕,这倒让予也好奇这位张公子的为人了呢。鹿渊,下次相会,也让予认识认识可好?”
平翎公主的需求,就没有不好的。
可想而知,当张纪蒹在自己的小院里备好茶水,却看到跟在鹿渊身后笑意盈盈的殷菱臻之时,就差没把手里的小茶壶扔出去。毕竟是“男子间”的聚会,这突然多出一个皇家公主,多少让人有些拘束。
但张纪蒹也不过是最初的惊讶,她很快放下小茶壶,迎上前来叩首:“草民见过公主殿下。”
“你当然见过予。”终于、终于又见到你了。殷菱臻努力保持着平常心,用平淡的语气回道。她的目光从张纪蒹平静的脸上一扫而过:“那日张公子坐得太远,予都来不及将人看个仔细。不过想来公子你,应当是将予看得清清楚楚才是。”
说完这一翻古怪话,殷菱臻就开始后悔——她应该对纪蒹再温柔一些才是的。但好在张纪蒹的性子一向温柔。她并没有生气,只是勾了勾唇角:“公主天仙之姿,草民不敢用凡尘俗眼去亵渎。”话一说完,她就“哈”一声笑出来,道:“也不知是走了什么运,居然能在如此近处一睹公主芳容。鹿兄,公主殿下要来你也不早说,险些害得小弟失了分寸礼数。”
今生的张纪蒹并不认识平翎公主。平翎公主一个待嫁女子无缘无故跑到一个臣子家去见一个陌生男子实在是失礼。鹿渊知晓张纪蒹是在为公主的名声解围,这黑锅他说什么也得去背。他轻叹一声,苦笑道:“是愚兄鲁莽,怪不得贤弟。”
但殷菱臻却偏偏不领这情,只听她轻哼一声:“予要去哪里,乃予之自由。世俗之言语,焉能伤予!张公子多虑了。”
殷菱臻本就是这样骄傲自大的家伙,可听了这话,张纪蒹只觉一股热血上头。她毕竟是一番好心,却被这人上人当作了驴肝肺,怎叫人高兴的起来?怒气顺着那血流涌动,顷刻间便有些失控,但好在她并非是个擅长争锋之人,依旧耐着性子解释说:“世俗之言语,可能比公主想象中更加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