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贵妃是四妃中进宫最晚的。她娘家是大周除皇室外最有名的世家张家。她如今正怀着身孕,又是涉及她在宫中唯一的小朋友,本是不想来趟这浑水。可奈何拗不过几位姐姐反复劝说,最后皇后姐姐拍板定音:“你跟在一旁坐坐就好了。”
张贵妃不愿开罪皇后,想着坐坐就坐坐,也就勉强答应下来。谁承想,这城门失火,还真会殃及池鱼。就平翎公主那性子,能愿意嫁人?平日里姐妹们虽然也都想给自家儿孙们攀门皇亲,可这对象要是十六就……
张贵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然后娇滴滴回答:“陛下,臣妾是挺愿意的。可是您也知道,平翎那宫里少说也有十五六只猫。臣妾现今这身子,确实是不大方便。”她边说着,就注意到皇帝和皇后的表情都有些不愉悦了,忙又补了一句:“所以臣妾就想啊,不如哪天陛下举办个宴会邀请那些青年才俊,将公主也喊来,到时候安排臣妾在她身边,也好旁敲侧击地问问?”
陛下露出满意的神色,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皇帝陛下好似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十六公主已经是个老姑娘,如果再不嫁人便会老死宫中一般,第二天就在早朝时向朝中各家发出邀请——务必让各家十五到三十岁未婚配的男子全部在下月十五进宫赏月。
虽说每逢十五都是月圆之夜,可是中秋毕竟只有一个。这么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十五”宴会,还是邀请未婚男子,陛下之心那可真是“昭然若揭”!
老头子们都是人精,下了朝赶忙回家跟自家夫人商量起来。现如今陛下要嫁公主,咱家可有能胜任驸马的儿郎?
然几家欢喜几家愁,就在各家都蠢蠢欲动之际,如今继任齐国公的张广阳却有点为难。
这齐国公府所属的平岩张氏在周国也算是元老世家了。近了说,之前那躺箭的张贵妃便是前任国公张煜蜀最小的女儿、现任国公张广阳的妹妹。远了说,明帝时曾任大将军的张承骁,也是出自此宗。
到如今,张家虽然比不得之前的风光,但到底也是个正统世家。如今又出了个贵妃,一荣俱荣,便也隐隐有了崛起的势头。要说趁着这个势头,再多个驸马爷,本也没什么不好。可问题就出在,张广阳的姬妾虽然不少,但与发妻却只有那么一根独苗。再者,别人不知道,张广阳却不能犯这糊涂。为了张氏的荣耀,他那“嫡子”,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和皇家公主有所牵连的。
下朝时,张广阳故意留在了最后——他想给他家那唯一符合要求的儿子告罪请假。因为某些原因,张家一直有透露自家嫡府大公子体质差、长年抱恙在家的信息,所以,陛下应当不会为难他吧?
可令张广阳没想到的是,还不等他将话说出口,皇帝便笑眯眯对着心里正七上八下的张广阳说道:“朕曾听闻齐国公家大公子张纪蒹才学兼备,只百闻不如一见,不知,纪蒹那日可也进得宫来?”
张广阳面露为难:“陛下,臣正是来给您请罪的。三月尚还春海料峭,纪蒹那身子您也知晓……”
可皇帝这一次却并不好糊弄,只含笑看着张广阳,道:“国公是怕朕这永乐宫、这太医院,还保护不了你家公子了?”
张广阳一听这话马上意识到这一次是不能拒绝的,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应下,回家便将烦恼跟自己的母亲说了。
听了儿子的叙述,老太君眉头一皱:“如今你父嫡亲的孙子,除了纪蒹便只有纪嵩。可要说年纪合适,却只有纪蒹那孩子了。”
张广阳点头:“是啊母亲。可您也知道,纪蒹自幼便跟随惠普道长修道习武,这么些年才回来过一次……”
“谁说蒹儿不在京中?”老太君沉吟片刻,说道。
张广阳一愣,望向母亲。惊慌明显得几乎溢出眼眶,张广阳轻呼:“母亲!您的意思是……”
张老太君轻叹一声,她当然知道儿子是担心这宝贝孙儿的身份暴露,可这皇命是随便能抗得?她沉默半晌,道:“从玉龙山到京中,来回少说也得二十日来,但若是快马加鞭,倒也是来得及。纪蒹倘若不出现,不仅是咱们国公府得罪了陛下,你那些庶出的弟弟们,怕也不会放过这个攀龙附凤的机会。可若纪蒹出现了,又谁说一定会被陛下看中呢?”
“话虽如此,可家里那位毕竟不会听咱们的……”
见张广阳还在犹豫,老太君果断决绝:“你即刻修书一封将事情始末与纪蒹讲明,那孩子素来乖巧,定然不会让我们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