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我肚子疼。"罗九宁忽而哎哟一声, 就捂上了肚子。
裴嘉宪一个箭步窜了过来,单膝跪地,手捂上她的小腹便问:"哪里痛, 严不严重, 要不要朕宣御医来,今夜当有八个,就在廊下听差?"
"我自己就是郎中, 等闲的事儿自己能处理的。"罗九宁蛮不在乎, 却是顺势就把腿搭到了他的膝盖上:"替本宫揉揉。"
"罗九宁, 再这样下去,朕怎么觉得,你该要骑到朕头上去了?"裴嘉宪算是明白了,她只是想让自己替她揉揉脚而已。
他的手大, 有力,而她因有孕,腿肿的厉害, 揉揉脚,能帮助血液流动,消肿是最好不过的。
"皇上, 你可知道丽太后今年有多大了?"皇后往身后垫了一只大引枕,舒舒服服的躺下了, 就问道。
提起丽太后,裴嘉宪不由的就要皱眉头:"六十, 七十?朕如何能知?"
"她今年不过四十四岁,如何在皇上说来,就成个老妪了呢?"
"四十四?比卢将军也不过大了四岁?"皇帝不信,灯下眉眼笑的弯弯的,握着妻子一只略肿胀的脚,正在大掌按揉着她脚心的穴位。
"她是十四岁入的宫,十六岁生的您,您今年二十有八,您算算她多大?"罗九宁觉得,待壮壮长大之后,连自己的年龄都不知道,她非得给气死不可。
谁知壮壮睡了一觉才醒来,正好听见这两句,就说:"我知道,我娘今年十九岁了。"
罗九宁露了个揶揄的笑,却不敢吵孩子,俩夫妻相对着,等小家伙翻个身,再睡着了,裴嘉宪才道:"那她果真还算年青。"
"深宫寂寥,她如今年龄也不算大,要真活的像太皇太后一样到八十岁,还有四十年好活,皇上您就没想过,让她再嫁?"罗九宁话才说完,裴嘉宪的手停了,握着她一只脚,他看着她,就仿佛看傻子似的:"她自己说想要再嫁?"
"当初为了父皇到她宫里的时候没有朕这个拖油瓶儿吵吵闹闹,才不过三四岁,就送到先皇后跟前养着,每天嘴里长长短短,全是说父皇如何。父皇爱看牡丹,于是里里外外插的却是牡丹,父皇赞了一句木槿好,鬓角簪的就全是木槿,这样的人,没哭着去给父皇守灵朕都很惊讶,她如何会再嫁?"
罗九宁心说岂是再嫁的问题,你那亲娘,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
"那万一,她要某一日说自己想要出家,或者到寺里带发修行呢?皇上能准吗?"罗九宁于是又说。
她记着书里面,丽太妃是给幽禁在冷宫里至死的,这辈子她还没找到跟丽太后相好的那个男人是谁,想先跟裴嘉宪打个谎儿,毕竟胎身瞒不得,太后已然三月的胎身,眼看就要显怀了,要真不行,她想办法把丽太后给弄到宫外,在裴嘉宪面前,就谎称是出家了,不也挺好?
"西华宫中处处是人她都显冷清,入了寺,只对着木塑泥胎,岂不更冷清?"裴嘉宪断然道:"朕不能准。"
再不准,难道真的眼看着太后一日日的,肚子大起来?
按理来说,皇帝只要下了朝,入了南宫,便是大太监柳航都轻易不敢打扰的,不过,就在此刻,柳航却在外头,说:"皇上,卢将军言有重要疾情,要见您。"
皇帝正给皇后揉着脚呢,见她一脸受用,等闲不敢起身,再揉了片刻,又听柳航在催,遂问道:"皇后,朕怕是得出去一会子,不如你先上床歇了?"
罗九宁气的没睁眼睛,侧过身子,拿引枕挡上了自己的头。
她这胎孩子本就怀的大,但也不知怎的,混身倒也无甚肉,四肢纤细,圆腹鼓鼓,瞧着像只蜘蛛一样,裴嘉宪心觉得好笑,想开句玩笑来着,柳航又在外头催,只得转了出来。
"卢将军不是吃醉了酒宿在建章殿,怎的,有军情为甚方才不说,此时来唤朕?"裴嘉宪疾疾走着,龙袍的飞袂扬起来,烈烈作着响儿。
柳航毕竟老了,赶不上这龙腾虎步的帝王,连忙挥着双手,叫身后的内侍们赶紧跟上。
建章殿,是皇帝的寝宫,也是议政之处。能得皇帝留宿的,当然都是肱骨之臣。
当然,卢纪国就是这样的肱骨之臣。不过,此时他却是在东内正殿的丹墀下站着,见皇帝来了,立刻就跪。
"卢卿何事,方才缘何不说,非要等到此刻?"三更半夜的,天上还零零星星挂着冷气,裴嘉宪为了能早去早回,连那孔雀裘都未披,此时北风骨来,混身冷的直打摆子。
卢纪国穿的更少,不过一袭朝服而已。
跪在地上,他道:"皇上,臣要讲的,乃是私事,能否,咱们避一步说话?"
建章殿后面是校场,兵器架子上竖着的各种兵器叫风吹打着,此时叮咛作响,听着便是一股寒意。
"可是为了萧蛮?朕说了,等罗宾回到咱们大康境内的那一日,朕就将他送给你,要杀要剐,任你处置,但如今,朕还不能把他给你。"裴嘉宪道。
风呼呼的刮着,雪沫子往脸上砸着。
卢纪国跪在未扫的雪中,扬着头,顿了半晌,道:"臣知道皇上是拿萧蛮交换了土地,并罗宾的,如今咱们徜若毁约,臣处死了萧蛮,与辽国便要再度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