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薰哈哈一笑:“你爹爹我,知道五百年以后会发生的事情呢!”
振邦满脸错愕。
“啊?”
“对啊,爹爹知道五百年以后会发生什么。”
听萧如薰这样说,萧振邦真的是不明所以了。
“爹爹,您……您还好吗?”
“混小子!”
萧如薰一巴掌拍到了萧振邦的脑门上:“你爹是身体生病了,不是脑子生病了,记清楚了!”
“爹……”
萧振邦捂着脑门,满脸不可思议:“可您刚才说……您知道五百年以后的事情?这怎么可能?您莫不是……”
“莫不是疯了?你这混小子,爹爹什么时候糊弄过你?啊?爹爹说知道就是知道,不是爹爹天生就能知道,是因为爹爹我,就来自五百年后。”
“…………”
萧振邦整一个大写的『懵逼』二字。
“不相信?不相信就把这本书看了。”
萧如薰笑道:“这是在爹爹所来自的五百年后,所知道的曾经发生的事情,和你所知道的都不太一样,因为爹爹改变了它。”
萧如薰把手上的书递给了萧振邦,萧振邦看了看那本书,又看了看萧如薰,然后伸出手,将那本书抓在了手里。
“振邦,我是你爹爹,这毫无疑问,你是我的亲生骨肉,但是我一样来自五百年后,我出生在五百年后,因为某件事情的发生,我回到了五百年前的前明万历二十年。”
在萧如薰的诉说下,萧振邦极其震撼的翻开了这本萧如薰花了六年时间写下来的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知道的秘辛。
“你所熟知的现在,本不应该发生,本应该发生的事情,是你永远都不希望它发生的,同样,也不是爹爹愿意看到的,所以,爹爹决定改变它,付出百万人的性命之后,很幸运,爹爹改变了它,不过至今为止,每每想起当初,爹爹都会觉得,这就像是梦一般。”
萧振邦翻开书本,看到的所有东西,萧如薰的文字所书写的每一件事情,都让他震惊不已。
“万历……有四十八年?父亲只是一个宁夏总兵,没有参与朝鲜之战?前明也没有被大秦取代,取代的是……辽东女真建立的国家?这……这……所以父亲才会……”
“对,正是因为这个,我要除掉这个心腹之患,所以隆武元年,我派兵剿灭了辽东建州女真,之后,将这个女真部落降服,重设奴儿干都司。”
“他们居然统治了中原?然后……欧罗巴红毛夷入侵华夏?英法联军……八国联军……这……”
两个小时以后,萧振邦看到了更多让他觉得震惊的东西,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觉得无比疯狂。
“工业革命……珍妮纺纱机……蒸汽机……机械工厂……铁制的战船,铁制的战车……坦克?还有连发火铳?机关枪?”
“倭国居然……居然又敢进犯朝鲜?而且还……妄图吞并整个华夏?他们……”
仅仅只是历史事件的发生就让振邦震撼不已了,更不要说是萧如薰所描述的那个未来的机器世界和电器世界。
萧如薰搂着萧振邦,一桩桩一件件的给他描述那个未来的世界。
“咱们一直都在想办法要飞上天,却也有很多人觉得是不可能的,但是未来,咱们真的做到了,不仅可以飞上天,还能飞出这颗星球,飞上天的不仅仅是热气球,还有飞机,飞机不能可以用作交通工具在天上飞来飞去,还能打仗。”
“未来打仗,就因为这些东西的出现而变得很一样了,军队数量不再是决定性因素,武器更加重要一点,咱们现在的开花弹只能打死几个人,但是三百多年后,那颗原子弹,整整摧毁了一个城市,杀死了数十万人啊。”
“坦克洪流就像是钢铁铸造的洪水一般,一口气倾泻过来,无坚不摧,势不可挡,非人力所能敌之,而这一切,都要从蒸汽机的运用开始说起,所以之前,为父开始叫老师傅们研究蒸汽机。”
“但是为父不是专业弄蒸汽机的,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想法,但是为父无法亲手去做到,只能让老师傅们一点点的钱去摸索,去实现为父知道的事情。”
“你以后办事也是一样,你不知道它该怎么办,但是你知道它办成了是什么样子,比起人家连结果都不知道,你知道了结果,就能指引正确的方向,你已经料敌预先数百年,这样的优势,是什么人都能拥有的吗?”
从中午到晚上,七八个小时过去了,这本萧如薰费尽心血回忆出来的书,振邦也就看了不到五分之一,但是里面的东西,已经让振邦无法继续看下去了,振邦合上书本,再看向萧如薰的时候,眼中满是怀疑和错愕……
“您是借尸还魂吗?是因为那场火药的大爆炸造成的吗?”
“也许吧,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以为我死了,可当我睁开眼的时候,便已经在万历二十年的宁夏了,已经变成萧如薰了,但是我就是萧如薰,我一直都没有变过,你也是萧如薰的儿子,从来就没有变过。”
“我……”
萧振邦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混乱。
“您之所以可以办到这些事情,是因为您都知道?”
“知道是一回事,办不办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为父知道蒸汽机,知道飞机,知道火车,知道坦克,但是为父办不到,因为那太超前了,不是这个时候的咱们可以办到的,咱们的钢铁产量不够,达不到那个标准。”
萧如薰摇了摇头:“知道归知道,办不办得到就要看自己,你可以觉得自己很有优势,但是或许,你根本没有那个优势,你还没来及发挥自己的优势,就已经死了。”
“这……”
“为父多少次都在感慨,如果不是正正好好,萧如薰是个将军,如果只是一个普通小兵,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百姓甚至是一个草原上的北虏,那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如果为父变成了一个外人,变成了倭人,朝鲜人,欧罗巴人,那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况?这一切为父都不知道,但是幸运的是,为父还是一个炎黄子孙,并且办到了这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一切。
宁夏之战,朝鲜之战,缅甸之战,山西大同之战,北伐之战,为父一路走来,一路多少艰难险阻,数次几近丧命,却又挺了过来,建立了大秦朝,没让华夏子孙被女真人统治,不必经历两百多年以后的耻辱。”
这样说着,萧如薰握住了萧振邦的手:“为父用自己的一生让这一切都不用再出现,这不仅是因为为父知道,更因为为父做到了,否则,你我父子俩都只是随波逐流的末世之人罢了。
为父很早就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了,但是为父觉得,这件事情告诉你,未免太过于震撼,你那时还小,为父怕你接受不了。”
“现在也接受不了啊……爹……您……您实在……”
振邦的表情十分精彩,一种难以形容的精彩。
“为父知道这实在是太难为你了。”
萧如薰点了点头,搂紧了振邦:“但是你更要知道,这是事实,为父从未骗过你,过去,现在,未来,都不会,这是事实,虽然已经被为父改变了一些,但是还有一些,很难说会不会再次发生。
为父所担心的事情,无非就是大秦会分崩离析,会丧失土地,会逐渐衰落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到最后,大秦要走上满清的老路,为父不愿意看到那一幕的发生,所以,花了很多年的时间准备了这本书。
未来会发生什么,为父不好说,可是有了这本书,到了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或许,后世子孙不会过于手足无措,不会没有处理问题的办法。”
萧如薰叫萧振邦紧紧握住了手里的那本书。
“在为父看来,留给你这些家业,留给你那么多的钱财,甚至留给你皇位,都没有这本书来的重要,有了这本书,你能料敌预先,还不是一般的敌人,而是整个大秦共同的敌人。”
“共同的敌人,您……原来是这样,您要办学校和增设课程,是为了这个?”
萧振邦想起方才所看到的东西,忽然意识到了萧如薰一直以来在做的事情是什么,为什么要普及教化,为什么要增设课程,为什么要让官员回炉重造,还一定要坚持陵邑政策到永远都不准动摇。
“没错,大秦最大的敌人不是外敌,以大秦现如今的国土和国力,任何外敌都休想摧毁大秦,能摧毁大秦的,只有大秦自己,只有大秦内部的那些蛀虫们,那些妄图欺上瞒下的人。
为父如此坚持的中央集权的意义就在于此,你,还有以后的后世子孙们,都不能不去遵守这个原则,遵守了,大秦就能一直延续下去,一旦放松,先汉就是下场,前明也是下场,中华民国更是下场。”
萧振邦咽了口唾沫,觉得嗓子干燥的厉害。
“父亲,这件事情……”
“只有你我父子二人知道,只有你我父子才知道,以后,只有你和你选择出来的那个皇帝才知道,这本书,妥善保管,它比传国玉玺,比天子剑,比十六宝玺更加重要。
为父将它交给你,你妥善保存,等你临终之际,把你选择的继任皇帝带到面前,将这本书交给他,就像为父今天把它交给你一样,这才是大秦传承下去的重中之重,五百年兴衰更替啊。”
萧振邦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这本书,忽然感觉它有千斤重,他根本托不起来的重量。
“爹……我……这真的是真的吧?这不是假的吧?您没有骗我吧?”
“混小子。”
萧如薰无奈的摇头笑了:“你爹我什么骗过你啊?你仔细想想,从小到大,为父什么时候骗过你?这是真的,这是为父所知道的一切,和亲身经历的事情,否则,为父多年奋斗,多年料敌预先,是怎么来的?这才是咱们大秦真正的传国宝!”
萧振邦看着手上的那本书沉默了许久。
“爹,您总是那么出人意料,我……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拿好这本书,仔仔细细的将它看完,看透,然后,出人意料的,料敌于先的,就是你了,爹爹做不完的事情,你接着做,务必让大秦永远料敌于先,这样,就算爹爹不在了,也能放心了。”
这样说着,萧如薰有些疲劳的坐了下来,靠在了萧振邦的身上,有些疲劳的喘了几口气。
萧振邦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爹,您还好吗?我马上叫太医来,您等一会儿。”
萧振邦说着就要喊
“别。”
萧如薰拦住了萧振邦:“别喊人进来,爹还有话要对你说。”
萧如薰握住了萧振邦的手。
“振邦,爹知道,现在对你说这些事情,确实是让你难以相信,但是这就是真的发生在爹身上的事情,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从五百年后回到五百年前了,但是这就是真的,爹真的改变了很多东西,甚至建立了一个本来不该存在的国家。
但是爹爹能改变一时,却并不一定能改变全部的所有,爹爹是人,不是神,靠着一点先知先觉的本领,爹爹能把住方向,能让大秦朝着正确的方向去走,但是除此之外的太多事情,爹爹办不到。
爹爹的才智不高,能力不强,没办法做到全部,只能把剩下没做完的,做不到的,托付给你,爹爹不想让后世子孙走回老路,不想让他们再一次经历那种事情,爹爹不想让自己的心血付诸流水。
爹爹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非常难,但是振邦,你是爹爹的儿子,一个逆天改命之人的儿子,有些事情,你逃不掉,你必须要面对。”
萧振邦偏过头看着靠在身上的萧如薰,嘴唇有些颤抖。
“你是我萧如薰的儿子,大秦的皇帝,后人评价你,一定会拿你和爹做对比,爹做了那么多事情,不说做得多好,但是做得多,什么都做了一点,都开了头,开头容易啊,接下来难啊。
爹爹知道,你不容易,你很累,你很努力的想要追上爹爹,所以,爹爹把这个留给你,你拿着它,就等于拿到了未来五百年的大势走向,如果这还不足以让你做出些什么名留青史的功绩……萧振邦,你就不配做我萧如薰的儿子!”
萧如薰用力地抓了抓振邦的手,却有点郁闷的发现自己已经提不起力气了,脑袋渐渐变得昏昏沉沉的,身体越发的没有力量了。
“爹,我……我去找太医,您……您等一下,我还有好多好多事情要问您,您等一下!”
萧振邦想起来。
“坐着,哪都不准去。”
萧如薰不让他离开。
“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看着您……您今天才把这个事情告诉我,我是皇帝,可是您也说了!皇帝也是人!我接受不了!我真的接受不了!您说着说着就把这个东西丢给我,我……我又不是从五百年以后来的!我接受不了啊!!”
振邦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委屈,伤心,害怕。
种种情绪涌上心头,在父亲面前,振邦和一个孩子一样的委屈的哭了。
萧如薰缓缓叹了口气。
“对不起,振邦,爹爹现在觉得,这话,说的有点晚了,但是,爹爹没机会改错了,原谅爹爹吧,振邦,这么大一个包袱丢给你,的确,的确是难为你了,但是振邦,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这个包袱你不背,你想给谁去背?”
“我……”
“皇帝,没有懦弱的权利,没有逃避的权利,再苦,再累,再怕,你也要硬着头皮撑到死为止,否则,国家就完了,爹爹撑了一辈子,今天才能把这个事情说给你听,你不管接受得了接受不了,你只能接受……”
萧如薰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
“爹,我接受不了,我真的接受不了,什么五百年四百年的,这都是什么啊!您把这个包袱丢给我就走了,我一个人,我一个人,我一个人怎么撑得住啊?爹!你别走,你真的别走……”
振邦好像崩溃一般的痛哭出来,双手紧紧将萧如薰抱住了。
听着他的哭声,萧如薰渐渐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了。
“爹是死过一次的人,几十年前就死了一次了,死,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爹觉得,死比活着要轻松多了,只要活着,就要不停的拼,不停的创,不停的奋斗,否则就要饿肚子,但是死了就不用了。
死了,一了百了,多轻松,死了,就能去找你娘了,你娘等了我……快二十年了,振邦,爹爹给说你个好笑的事情,上辈子,爹爹到死都没有结婚,都没有后人,这辈子,也就你娘陪着爹。
爹真的好累,不想再撑下去了,爹也好想你娘,好想去找她,振邦,你放我走吧,爹爹实在是撑不下去了,那么多年,那么多事情,那么多人的生死,整个国家的前途,爹真的太累了……”
眼泪一滴一滴涌出眼眶,萧如薰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
“爹……别走……不要走……我怕我也……我也撑不住……我……我肯定撑不住的!!”
振邦把萧如薰抱得更紧了一些。
“撑不住也……也要撑……你是皇帝……你不撑……谁撑?好好教育志高他们,他们越优秀,你就越能更早的放下担子,只要你一日是皇帝,你……你就一日要撑下去……”
萧如薰把手放在了振邦的手背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爹爹要走了……你娘……你娘在等我……她在等……等我……”
少倾,萧如薰的手无力地垂下,摔在了床板上。
万寿宫里再也没有萧如薰的气息,只剩下振邦撕心裂肺的哭嚎之声。
当日稍晚些时候,临近午夜时分,大秦皇宫中的大钟轰然敲响。
声音沧桑而又悠远,沉沉的,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大秦永兴十三年十二月初六晚,大秦开国皇帝萧如薰逝世,终年六十七岁。
这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五湖四海的每一个角落。
受到萧如薰恩惠的人们为此痛哭流涕,纷纷涌向了他们为萧如薰设立的生祠当中祭奠这位给他们带来生的希望的皇帝。
他们祈祷萧如薰去往极乐世界享受永远的欢乐,并且一直都在大秦的天上保佑着大家,保佑着大秦永世不亡。
受到萧如薰压迫打击甚至被他弄得家破人亡的人则放声狂笑,他们恨萧如薰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他们用各种恶毒的诅咒诅咒他永世不得超生,诅咒他满门死绝,恨不得大秦下一秒钟就轰然崩塌,他们能取回他们曾经拥有现在却无法拥有的。
有人真心诚意的伤心,真心诚意的痛哭,就像是失去了指路明灯和心灵的寄托一样。
有人表面伤心,实则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觉得压在身上的一座大山终于倒塌了,以后就真的有好日子可以过了。
可是无论如何,以后的大秦,没有萧如薰了。
未来会怎么样,他不会知道了,他所做的一切会不会开花结果,还是依旧无法改变历史的轨迹,他都不会知道了。
萧如薰并不害怕死亡,毕竟他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他真的是以无所谓甚至有些期待的心态迎接这一次生命的终结的。
还有点好奇。
这一次真正的死亡之后,会怎样呢?
能见到已经离开的人吗?
可以放下一切互诉衷肠,然后在奈何桥头喝一碗孟婆汤,转世重生吗?
他是怀揣着这样的心态的。
直到他在迷迷糊糊之间被人摇醒。
“老萧,还睡?快点起来上课去了!马上要考试了平时分你不要了啊?不想过个好年啊?老金头不和你开玩笑的,一次点名不到平时分可是零分,你高数还不如我,快点起来上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