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了一天的卧虎亭又陷入了平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是这个时代的生活规律,当夜幕彻底笼罩了大地,所有的居民都昏昏入睡时,张皮匠的家里却依旧亮着灯光,因为常年的熟制皮子,家里一年四季总是飘荡着一股子熏人的腐烂味,在夜色中,让人感觉格外的恐怖。
幽暗的油灯下,张皮匠的脸就像一块万年寒冰般,永远也化不开;而坐在他对面的牛铁匠则不停地长吁短叹,眉头都皱成了一团,显然是遇到了疑难的问题。
“二弟,你还是放不下吗?”
本来一直端坐的张皮匠猛然抬头,一双平时昏昏欲睡的眼中寒光四射,用那仿佛来自地狱的沙哑声音说道:“我为什么要放下?大仇未报,仇人还在安享富贵,这几年来我一夜都未曾安寝,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到我的家人们浑身是血的站在那里冲我喊着:‘报仇!……’。
皮匠的眼中又开始出现了迷茫,似乎在回忆什么,接着慢慢的说道:“我本是西凉子弟,家中世代从军,祖上曾追随过飞将军李广,传下一手百步穿杨的好箭法,我自幼习文练武,本欲投效朝廷,为国家出力;那知那大将军何进得知我家中藏有‘绝影宝雕弓’,强索不成之下,就以谋反之罪诬陷于我,而那昏君不辨是非竟然灭了我满门,若非牛大哥你舍命相救,恐怕我也难逃活命,可怜我一家大小46口,除了一个在外学艺的侄儿生死不明外,其余的全死于非命。
从那时起我就断指立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说到这,张皮匠举起左手,果然小拇指上缺了一节,看那参差不齐的暗红色老伤口,能够看得出,这节手指竟然是生生咬下去的。
之后我为报家仇加入了张天师的太平道,出谋划策,一心报仇血恨,可惜天公将军举事失败,你我二人兵败重伤逃亡,若非‘出尘子’道长出手搭救,恐怕早就横尸荒野了;喘了口气,皮匠继续说道:“我的仇人是何进,是昏君汉灵帝,是这大汉朝廷,如今大仇未报,元凶尚在安享富贵,你让我如何放的下?”
屋子里又陷入沉默,似乎都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半响,铁匠牛宏才说道:“当日‘天公将军’起事,从其反者,四五十万众,一个月内,全国七州二十八郡响应,黄巾军势如破竹,震动京都;可转瞬之间,土崩瓦解,身死事败。上次那小道士萧逸所说的四败、四胜之论,你也记得清清楚楚,天命如此,我等如之奈何?”
恢复了几分神智的张皮匠咬牙说道:“事虽难,可并非一点机会也没有,那萧逸也说过,‘汉灵帝昏晕无能,十常侍专权乱政,权力下方,地方州牧拥兵自重,大汉早晚会分崩离析,他既然能看清局势,就定有破局之法,如果能拉着他一起共举大事,天下未尝不可得,大仇定能得报。
“就怕萧逸不肯跟我们一起共事呀,”考虑了一会,铁匠摇摇头说道。
“无妨,那萧逸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大才,岂是甘愿老于荒野之人,现在他还小,只要多跟他说说外边的花花世界,荣华富贵,不信他不动心;皮匠肯定的说道。
屋中又陷入了沉默,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坐着,谁也不再开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气氛出奇的诡异。
半响之后,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屋门一开,一位奇怪的客人走了进来。
这位客人身穿羊皮袄,头戴狗皮帽,脚下穿着匈奴人才常用的厚底牛皮靴;一副塞外来客的打扮。如果萧逸在这里一定会认出来,这个不速之客就是白日里送他马匹的那名商贩首领;此时名叫黄舒,因为长得獐头鼠目、瘦小猥琐,再加上留了两撇小胡子,所以大家都喜欢叫他‘黄鼠’。
“参见牛渠帅!参见张军师!”进屋之后黄鼠立刻恭敬的抱拳行礼,态度十分的恭敬。
“罢了,现在那还有什么渠帅呀,只有一个普通的铁匠;”牛宏似乎和黄鼠很熟悉,不过听到‘渠帅’这个已经变得陌生的称呼时明显的愣了一下。
“二位渠帅,天公将军虽亡,然少主尚在,正在四处联系失散的弟兄,如今在青州一带已经聚集了数万人马,只等时机成熟,同举大事,定能恢复‘天公将军’的大业,还请二位出山相助。黄鼠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黑黝黝的令牌,上面有一个暗红色的‘张’字,边上还刻有一些奇怪的花纹。
皮匠张济一言不发地闭上了眼睛,显然他对这个所谓的少主并不怎么感冒,又或者他已经想明白了,黄巾军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隐居数载,我等已无争雄之心了”,铁匠站起身,略加思索之后拿出一把两尺半长的短刀递给黄鼠说道,最近新打制了把短刀,锋利异常,带给少主,希望能助他一臂之力吧!
黄鼠接过来一看,黑色的软木刀鞘朴实无华,镶有两道铁环,刀柄上有一个威猛的牛头图案,是牛铁匠的独家标志,上面二个红色篆字铭文“破军”!拔出刀刃一看,两尺长的刀身用最好的镔铁打制,寒光四射,隐隐有一股青光环绕,果然是锋利异常,”
黄鼠本欲继续劝说,但看到张皮匠那突然睁开的眼里闪出阵阵的杀机,立刻吓得他把后面的话吞进了肚子里,对于这位军师的可怕,他可是一清二楚的。
“如此属下多谢牛渠帅厚赐,此地不便久留,小人告辞,明早就过河奔青州去。”看到皮匠的态度,就知道二人确实是无意出山了,黄鼠只好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