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三寿道:“各门各派都有什么人物,我心中清清楚楚,但凡在法租界讨生活的,都要先跟我打声招呼,也都要给我几分面子,你们两个小子是无知者无畏呢?还根本就是奶奶不疼姥姥不爱的孤魂野鬼?”
罗猎道:“三爷明鉴,我们跟任何势力都没有关系。”
“那就是说,我不用给任何人面子!”穆三寿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
罗猎道:“在法租界,乃至在整个黄浦,三爷的确不用给任何人面子。”
穆三寿的表情又突然缓和了下来,将螺旋塔形挂件递给了罗猎:“小子,说说它的来历,兴许我会对你们网开一面!”
罗猎已经知道今晚如果不露出一些真才实学,恐怕很难过穆三寿的这一关,穆三寿应当不仅仅是为了讨回东西那么简单,以他的身份也没必要亲自前来报复,事到如今,也只好赌上一把了,罗猎道:“如果我没看错,这东西应该是个钥匙,上面沿着螺旋的走向刻了一些文字,我用放大镜看过,是满文,镌刻的内容是《道德经》里面的一段。”
穆三寿的目光已经失去了刚才的凛冽杀气,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非但有着一流的飞刀射术,还拥有着细腻的观察力和渊博的知识,更为难得的是他拥有着和自身年龄并不相符的沉稳和镇定,同时还拥有一颗智慧出众的头脑。
叶青虹此时也悄然来到了他们的身边,穆三寿道:“既然知道这东西如此重要,又知道失主跟我有些关系,为何还敢下手?”这句话却不是向罗猎问的。
瞎子也不敢装聋作哑,叹了口气道:“三爷,是我有眼无珠,本以为那个白胖子是头肥羊,哪知道他有您老这座大靠山,如果我要是知道,借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叶青虹恰到好处地补刀道:“你们不是没有补救的机会。”
瞎子道:“我们是想补救,今晚去蓝磨坊就是为了找机会将东西还给你们,可没想到又遇到了刺杀督军的事情。”他说起假话也是振振有辞。
罗猎却道:“现在说什么三爷也不会相信,还好这件东西还在,现在可以物归原主了。”
穆三寿笑道:“好,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两人之间的任何一个如果能够说出这件东西的来历,我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罗猎心中一动,并没有马上搭话,穆三寿这样说必有其他的用意,他刚才故意略去瑞亲王奕勋印章的事情不提,就是担心会让对方误以为他们知道的太多,以穆三寿狠辣的手腕,不排除为了保住秘密而灭口的可能。
瞎子被吊了半天,急于摆脱目前的困境,他叫道:“这东西应该是瑞亲王奕勋的遗物,听说瑞亲王当年曾经利用太后对他的信任,贪墨了大清朝不少的银子,私藏起来,至今无人能够找到,这东西十有八九就是打开宝库的钥匙。”
罗猎暗叫不妙,他虽然谨言慎行,可是却控制不住瞎子的那张嘴,说得越多只怕麻烦越大,瞎子所说的那番话全都是他们此前的揣测,除了瑞亲王奕勋的落款印章之外,他们也并没有什么确实的依据,可是万一被他们不幸言中,只怕会惹来一个天大的麻烦。
叶青虹皱了皱眉头,穆三寿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教堂内回荡,许久方才平歇。
瞎子大概是被吊得太久,头脑发昏,以为穆三寿是在耻笑自己,大声道:“我也只是猜测!”
穆三寿道:“为何这样说?”他起身走向瞎子,挡住了罗猎的视线,也恰到好处地隔绝了罗猎给瞎子的暗示。
瞎子道:“我虽然不是金点门人,可是对观相之道还算是有些心得,那人白白胖胖没有胡子,甚至连喉结都没有,说话的时候尖声细气,举止阴气十足,不是宫里太监出身,就是个天生的阉人。”
罗猎赶紧咳嗽了两声,意图提醒瞎子不要乱说话,以免招惹不必要的是非,可瞎子此刻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继续道:“云从龙,风从虎,每个行当都有每个行当的特征,只要稍加留意就不难发现一些痕迹,我故意说些清宫兴衰的事情引起他的注意,他果然上钩,主动上来询问满清的前程,我抓住机会拿走了他的荷包。”
叶青虹忍不住道:“什么拿走?根本就是偷窃!”
瞎子尴尬笑道:“在别人眼中可能是这样,但是对我来说也是祖师爷赏饭吃,苦练多年的技术活。”脸皮之厚也是超人一等。
穆三寿道:“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东西是钥匙,而且和瑞亲王的秘密宝库有关?”
瞎子道:“我可没这样的本事,可罗猎有,他认得满文,也认得印章上的篆字,又从照片上认出了叶青虹。”
罗猎脑袋嗡地一下大了,真是猪一样的队友,将那点底儿原原本本尽数兜了出来,事到如今,他也无话好说,只能静待穆三寿的反应。
叶青虹一双明澈的眸子冷冷盯住罗猎:“此前你见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