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夏尽,至九月末,天气渐渐舒爽。日高云淡,几缕薄薄的彩霞垂于远山之上,窗外鸟雀儿扑展着飞翅啼鸣,案上置着枝白菊,在风里盈盈散着暗香。
青橙闲时绣着一方锦帕,她静静的,如同一汪深潭流水。
海安掀帘进屋,端了碗莲子汤搁在炕几上,笑道:&ot;奴婢刚才去厨房端晚点心,听陆主子跟前的人说,过几日是万寿节,皇后娘娘拟了一幅灯谜,只要是后宫妃嫔皆可解谜,到时会在万寿节宫宴上由皇上亲自公晓谜底,猜中者不仅可当日侍寝,而且还能晋升品阶。&ot;
她仔细瞧着青橙脸色,竟是纹丝未动,不由得轻叹道:&ot;小主,您安定平和固然是好,但身处深宫,怎能如此不将世事放在心上?好歹,这也是一次面圣的机会。&ot;
青橙垂头得久了,脖颈酸胀,放下针线帕子,浅笑道:&ot;我入宫又不是一日两日,看不开的,如今也看开了。我是汉人,若不是皇上未登基前就入了潜邸,只怕连选秀的身份也无。即便我面圣了,得宠了,又能如何?&ot;
海安道:&ot;高贵妃娘娘原先也是汉人包衣,可得了圣宠,不仅母家抬旗,入了镶黄旗,而且一入宫便被封做贵妃,前朝后宫都尊贵得很。&ot;
青橙拿起青花瓷小柄梅花纹勺,悠悠舀着碗中汤水,黯然道:&ot;高贵妃娘娘的父亲是大学士,受先帝器重,权倾半朝。我又算什么?家父不过是八品县丞,若单论家世,只怕连贵妃跟前伺候的宫婢都不如!&ot;
海安还想再劝,见青橙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到底忍住,垂首沉默。
到了第二日,果然有内务府的小太监送来皇后娘娘的灯谜,青橙摊开素纸,草草览了一遍,觉得心里闷闷的颇为不适,遂随手将灯谜扔在花瓶底下,独自沿着宫廊走了一圈,待午时方回屋中歇觉。到傍晚时分醒来,觉得头昏昏沉沉的,怕是染了寒疾。
海安见她脸色不好,伸手往她头上一抹,唬了大跳,道:&ot;怎么突然就发起烧来?&ot;忙遣人去回禀了陆主子,陆主子又回了皇后,皇后宅心仁厚,不仅命御医过来诊脉,还赏了几斤燕窝下来。
青橙歪在床上,脑中似乎悬着数根丝线,一扯一扯的,头痛欲裂。她短气乏力,想喝口水却连喊人的劲也使不上来。凌蓉自采悠晋封,便日日往咸福宫跑,此时也没得踪影。跟前只剩海安一人,她顾得了前头,就顾不得后头,现下正站在院门口等着御医。
天色渐渐暗黑,屋中寂落,悄无声息。青橙睡得含含糊糊,隐约想起十四岁那年,刚从苏州来到京城,暂住在外婆家中,春时也生过一场大病。在府上她有个丫头叫寒雪,十分伶俐,总爱远远就叫唤:&ot;大少爷,表小姐发了烧,您过来瞧一瞧。&ot;顿时靴声纷沓而至,他掀帘入外屋,绕过屏风站在青纱外,温润的声音传入耳中,道:&ot;你好些了么?&ot;
青橙一惊,猛然睁开了眼。
海安拧了凉沁的巾帕敷在青橙额上,见她醒来,唇角扬起一丝笑意,道:&ot;小主,可觉好受些?&ot;
青橙点点头,觉得口渴,道:&ot;我想喝水。&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