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清停留一日,张敬修便按计划折道而行,赶往河南新郑,只是队伍中多了宋金保、钱小川两名锦衣卫百户乔装随行,二人还对张敬修折道有过疑问,张敬修对此未加理会。
运河水路堪称明朝版高铁,在顺风顺水的情况下,张敬修乘坐的官船只用四日,便抵达河南河内县,与新郑只有一河之隔,不过这条河乃是黄河。
到了河内,因连下两日大雨,黄河水势汹涌,为安全起见,众人决定在河内停留一日,待黄河水势平缓下来,再渡河去对岸的新郑。
河内是怀庆府府治所在,郑王一系便受封于此。
张敬修在城内客栈一安顿好,即写好帖子命家丁送去郑王府。到了河内,怎能不去拜访一下多才多艺的郑王世子朱载堉?为此,他连官员结交宗室的忌讳都顾不得了。
可张敬修不把这点忌讳放在心上,郑王朱厚烷却顾忌与官员结交,回帖拒绝了张敬修的拜访。
对此,张敬修也是理解,他知道郑王朱厚烷曾被嘉靖皇帝削爵,还被禁锢在中都凤阳十几年,直到隆庆皇帝即位才复爵,有这样一番遭遇,朱厚烷行事小心谨慎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张敬修却有些不甘心,错过了这次机会,再想与朱载堉这位皇室中的学者有交集就难了。在他看来,在被当成猪养的朱明宗室中,朱载堉就是其中好不容易孕育出来的金麒麟,若要缓解宗藩之患,还得从其入手。
于是,张敬修带上自己撰写的《新算学启蒙》,亲自拿着拜帖去郑王府投帖拜见。
郑王府坐落在东大街上,座北向南。共辟有四门:东曰体仁门、西曰遵义门、南曰端礼门、北曰广智门。端礼门为王府正大门,王府四周围有砖砌的高大院墙,使它成为一座与外界隔绝的独立大院。
张敬修递上拜帖,一时半会儿的也没人出来回话,就耐心地待在府门外等候。
郑王府厅堂中,两个面容清矍的男子正对坐谈话,二人眉眼之间极为相似,只是年纪有些相差。显然,这二人就是这座王府的主人——郑王朱厚烷和世子朱载堉。
朱厚烷是第五代郑王,在嘉靖六年袭爵,曾在嘉靖二十七上书规谏嘉靖皇帝不要沉迷修道,惹得嘉靖皇帝大怒。
后来在嘉靖二十九年时,因为其伯父朱祐橏埋怨朱厚烷不为他恢复郡王爵位上奏,就趁着嘉靖皇帝大怒,上疏朱厚烷四十条罪行,以叛逆罪为首告发。
嘉靖皇帝下旨令中官聆讯,复报并无叛逆罪,但有以治宫室名号拟乘舆的罪行。于是嘉靖皇帝以此为由,将朱厚烷废为庶人。直到新皇即位,才得以复爵,而且还增加岁禄四百石。不过即使已经复爵,朱厚烷还是如被禁锢在凤阳一样,一直都是穿布衣、吃粗茶淡饭。
而朱载堉,在父亲获罪被关时,刚满十五岁,但表现的很有志气,在王府门外建了一座土房子,并搬出王府在其中居住,而且发誓,父王一天不归,他一日不回王府。就这样,朱载堉在土屋中一住就是十九年,直到去年朱厚烷放出,才重新回到王,时人无不称颂。
此刻,朱厚烷看着张敬修的拜帖,很是有些头疼。他没想到在已经拒绝过一次张敬修上门拜见的请求之后,张敬修这个年少得志的大学士公子居然还会亲自登门投帖。
朱厚烷将张敬修的拜帖递给朱载堉,问道:“堉儿,听闻这位张修撰素有才名,乃是我朝开科以来最为年少的状元,又是内阁张阁老之子,今不知为何会途经河内,还执意要来王府拜见,说是要与你交流音律算学之道,你看是否要见上一见?”
朱载堉正在仔细翻看着随同拜帖一同送进的《新算学启蒙》,点了点头道:“孩儿本不欲与朝臣打交道,不过这位张修撰于算学一道确有些奇思妙想,这本《新算学启蒙》就将泰西数字运用得极好,孩儿倒有心向其讨教一二。”
朱厚烷颔首道:“这位张修撰既是指名道姓要找你,又亲自来了王府,你去会一会他也好,父王就不见他了。注意,切莫谈论朝政之事。”
“是,父王放心,孩儿理会的。”
……
郑王府外,已等候了一刻多钟的张敬修,看着紧闭着的王府大门,叹了口气,心中微有些失望。看来今日要吃闭门羹了,这些宗藩还是害怕逾越礼制结交朝臣的,就连自己这小小的翰林院修撰都敬而远之。今日,他是特意穿着隆庆皇帝御赐的麒麟服来的,就是免得有人说他私谒宗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