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报社除与京城各部院衙门签订订购协议外,主要与京城各大书商合作,将报纸置于各书店售卖。但此时报社初创,与报社合作的书商也仅仅只有两三家罢了。
因《明报》首次发行,申时行和余有丁心中都没多少底,故而除了供应各部院衙门的,只印制了一千份投入内外城的三家书店进行售卖。
此时,文渊阁内,徐阶、李春芳、郭朴、高拱四位阁老都拿着大明报社送来的第一份《大明公报》仔细翻看。
但见报纸共两张,长约一尺半,宽约一尺。版面左上角“大明公报”字样由楷书大家书写印制,字样下又有小字“天下为公”和发行时间。纸质虽不甚好,但排版合理,使人阅读一目了然。
值房内,徐阶拿着报纸,细细研读了三遍《海禁弊论》,皱着眉头,心中若有所思。
作为松江府华亭人,徐阶对海禁之害深有了解,此时读到《海禁弊论》,直感与其不谋而合。
自嘉靖四十年后,戚继光、俞大猷等名将虽基本肃清海盗,倭寇之乱始解。但海贸走私屡禁不绝,沿海不少豪商大户都是靠走私起家,累至巨富,可见海贸利益之丰厚。
而这些年来,因海禁之故,沿海渔民无以为生,不得已转而为盗。江南豪族却与官府勾结,通过走私获取暴利,却一两银子税收也未供应朝廷!可见,海禁之策实不可为。
想到这里,徐阶当即让书吏去请其他阁老赴议事房议事。
却说高拱、郭朴虽对徐阶恨之入骨,但对利于朝政之事,还是配合居多。
待李春芳、郭朴、高拱至议事房时,徐阶已在上首坐定。
众人见礼后,徐阶也不多说废话,对众人道:“想必诸位都已看过明报所登的《海禁弊论》了吧。此文很有见地,深得我心。故仆欲上奏陛下大开海禁,诸位以为如何?”
“善”,高拱也有此意。
见高拱同意,李春芳、郭朴也齐声言“善”
翰林院,张居正看着《明报》上刊登的《海禁弊论》,再看看文章署名,又想起昨日儿子在自己面前言开海事,心中一阵恍惚,他在决定是否要按儿子所说,上奏言开海禁。
对于开海禁,张居正是颇为认同的,但昨日张敬修向他建议,改协理沿海卫所事务衙门为海事总督,专责海事,沿海各省各开一个海关,作为试点,以海事衙门统之,规范海贸之事。于此同时,海漕并举,沿海之地的漕粮经海运至天津后运往京师。
细思之后,张居正认为海漕并举虽为良策,但眼下却不可为,漕运牵涉利益之广,远非张敬修所想的那么简单。相比之下,海事总督之事似有可为。
理了理思绪,张居正开始提笔写奏疏。
而此刻翰林院内,一些翰林正在议论着《大明公报》的文章。
侍讲王锡爵拿着报纸问道:“诸位以为此文如何?”
修撰范应期道:“我读此文时,只觉理据皆通,言之有物,议事深刻,文辞用笔虽有欠佳之处,但胜在辞能达意,乃不可多得的佳作,实可为策论文范本。”
王锡爵道:“以往针砭时弊的文章,数不胜数,但或为片面之论,或为有论无策,或策不可行,皆不如此文。此文既尽刺海禁之弊,又有切实可行之策。可为我等学习观摩之作。”
众翰林皆点头应是。
忽然,一位翰林道:“看此文署名为张敬修,似为掌院学士家的大公子。”
“不可能吧,掌院学士的大公子年不过十六,且现在还只是个童生,怎能写出这样的实事文章?或许只是同名罢了。”另一位翰林道。
其实张敬修原来是想以笔名投稿的,但老师余有丁说,此扬名之事,何需用笔名?于是张敬修便以真名发文了,当然张敬修自己也想借此扬名,免得今后考中进士却被认为是靠父亲权势。
王锡爵也有些怀疑,他当然是知道张敬修的,但正如那名翰林所说,张敬修眼下不过只是个童生,过往又寂寂无名,怎得突然就能一鸣惊人?
正此时,余有丁进门刚好听到那两个翰林对话,便大声说道:“此文确系掌院学士之子张敬修所作,余近期教其时文,与之相谈,深感其为国器之才。吾敢断言,他日此子功名必在我等之上!”
对于余有丁的话,众翰林都有些惊讶,又相信余有丁不会信口开河,便纷纷打听起张敬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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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户部也有些官员在讨论《海禁弊论》,但总的来说,朝堂之上也只有寥寥几个衙门关注,民间更是无人问津。
直到三天后,福建巡抚许孚远上奏请开海禁,礼部右侍郎张居正上‘开海禁疏’,顿时引发了朝堂之上对海禁之事的大讨论,进而慢慢转移到民间。
而作为引起朝堂争论的源头,《海禁弊论》一时间变得洛阳纸贵,也使得《大明公报》供不应求。自此,张敬修之名在京城士林开始广为流传。
其实以文采论,《海禁弊论》本不能引起多大动静,但由此引发的朝廷争论,使得许多士子发现原来还有《大明公报》这样的渠道扬名。作为大明官报,报上文章甚至还可能上达天听!
因此,京城中的读书人无不对《大明公报》趋之若鹜,纷纷往大明报社投稿,希望能像张敬修般一朝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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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正是院试放榜之时,张敬修、张嗣修兄弟二人在书童的陪伴下,早早来到通州县学,等待放榜。
张敬修以为他们算是来的早的,但到时方才发现还是太年轻了,只见人头涌动,考生云集在县学前街,他们只能站在人群中等待。
这时,忽然有人喊道:“放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