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社学读书,可不是来斗气的。”林延潮继续写着字。
“延潮你不会真的这么想吧,为什么不想想这么巧,你这几天学业正好有长进,督学老爷马上要来社学,就在这时候张豪远想赶你出社学。”
林延潮停下笔,没想到侯忠书平日一副缺心眼的样子,有时候却也满聪明的。
林延潮道:“你比别人强一截时,别人会嫉妒你,若是你强别人一大截,别人就会佩服你。所以别想那么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才是王道。”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延潮,这句话好像浅显,但我听得却很道理啊!你怎么变得这么有文采,大哥,请受小弟一拜。”侯忠书作势要拜。
“你的膝盖我就不收了,地上凉,我道听途说行了吧,真是的。”林延潮摇了摇头。
晚学后,林延潮被林诚义唤至塾内说话。
林延潮先向林诚义行以弟子礼然后问:“先生有什么话要吩咐学生的?”
“我前几日说要考校你落下的功课,你准备得如何了?”
林延潮道:“回禀先生,学生不才,《幼学琼林》只背了两卷,还有两卷没有背。”事实上他《幼学琼林》已全文背诵下了,并且刚才还温习了一遍。
林诚义一愣道:“能背两卷,也是很不容易了,你费了几日?”
“两日。”林延潮实话实说,不过是两日背了全书罢了。
林诚义脸一沉道:“求学当务实为本,一卷就是一卷,两卷就两卷,不求寸进是不对,贪多了嚼不烂更是不对。”
“先生教训的事,学生受教了。”
见林诚义认错,林诚义脸色好看了一点问道:“那你背了几卷?”
“两卷!”林延潮老老实实地回答。
林诚义脸顿时黑了,将戒尺重重一搁,从手边拿起书本来道:“为师最恨华而不实之人,作学问扎扎实实来不得一丝浮夸,你以为是神童,两日就背下半本《幼学琼林》。”
我已经很低调了啊,林延潮当下道:“请先生试之!”
“试当然要试,不然怎么责你,”林诚义哼了一声道,“第一卷的文臣!错一处,吃一记戒尺!”
林延潮背着双手,摇头晃脑地道:“帝王有出震向离之象,大臣有补天浴日之功……此皆德政可歌,是以令名攸着,学生背完了,先生你的手怎么了?”
林诚义当然不会告诉林延潮,自己手举戒尺酸了活动一下。
林诚义轻咳了一声道:“背你的书去,第二卷老幼寿诞,还是不可错了一字。”
“不凡之子,必异其生;大德之人,必得其寿……”
……后生固为可畏,而高年尤是当尊,先生下面再背哪一卷?”林延潮是越背越是舒畅,不由发问。
“好了,不必背了。”林诚义果断合上《幼学琼林》的书,站起身背着戒尺,来林延潮面前踱步,来回走了几圈。
林诚义停下脚步打量了林延潮一番道:“延潮,社学里学童之中,你的学业一贯并不好,但是你这两三日的表现,实在令我刮目相看。”
林延潮垂首道:“先生过奖了。”
林诚义将手一抬道:“不说你的课业,你今日言,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说得很好。在我看来,蒙学课业于你没有什么难度了,是时候习经学了。”
经学一般指儒学十三经,包括应试的四书五经在内,如果说蒙学读的三百千千可以说登堂,那么儒家十三经可以称得入室,好比是小学到中学的跨越。
林延潮听了谨慎地道:“先生,经学是圣人之言,学生不敢造次。”
“也不算造次,”林诚义露出欣赏的神色道:“你知道懂得循序渐进的道理,很是难得。但是不通经学,就不能得功名。”
林延潮想了下道:“敢问先生一句,你让我习经学,是否为了督学大老爷来社学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