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个火堆,贺山似乎终于感受到了暖意,四肢的颤抖渐渐平息,身子也舒展了些许,只是皮肤依旧有些发烫。项尤儿这时坐在火旁,看着火光掩映之下贺山清丽的面容,忽然间又觉得晕红上脸,身体之中某种欲望忽然汹涌而出,贺山侧卧的身影此时在他眼中变得明艳异常,他鼻中喷出粗气,忽然右手一伸,毛毛躁躁便向贺山肩膀上衣服破裂处扯去。
手到半途,项尤儿腹中却忽然咕噜噜一阵响,接着饥饿的感觉传来。他昨日至今未曾进食,加之这一日消耗太大,此刻觉得腹中空空也是情理之中。便是这一声打断,项尤儿心中的邪念顿消,他转过手,摸了摸肚子,忽然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口中喃喃自语,像极了斗败的公鸡。
其实项尤儿自小在市井之中长大,耳濡目染的男女也多是粗俗不堪,但待得他此时自己品尝个中滋味,方才觉得这感觉复杂异常,既不是乡野村夫的那样莽撞简单,也不是戏文中这般虚文伪白。而是性情发乎于心,但心中却会念着对方种种,于是踟蹰犹豫,克制而又憧憬,将项尤儿这般自封的大男子汉都折磨得进退无据。
当然,项尤儿却想不到这许多,此时他克制住心中欲念,转头看向贺山,目光已然没有方才那般的灼热,他知道自己此刻腹中饥饿,贺山定也如是。他方才查过贺山脉相,虽然极为虚弱,但毒伤却已不严重,因此此刻寻找到食物方是上策。当下四周看了看,找了些石头掩在洞口处,提了刀,出洞去觅食。
方一出洞,项尤儿不由得长长吸了口气,方才洞中虽然温暖旖旎,但对于项尤儿而言,却觉得极不自在,此刻不用面对贺山,他反倒似乎轻松了许多。他这般想着,提刀便走了几步,忽然远远的一声狼嚎传来,接着林中便传来悉悉簌簌的大兽潜行的声音,这时林中已然幽暗,归鸟这时啼鸣不已,一时间将诺大的森林衬托得阴森之极。项尤儿闻声一惊,当下反身躲在树后,凝神细听,却听得那些狼群聚集的方向应是方才沿着涧水而来的方向,而能引得狼群聚集,应是要对付大型兽类!
项尤儿这时忽然想到一事,不由得心中惊雷滚过!
看那方向,便是自己的来处,莫非……
焚灯那秃驴有难?
想到这儿,项尤儿心中五味杂陈,他方才撇下焚灯,并非是憎恶焚灯,全来自于他自小心中深植的家国观念。他从小听多了忠义英雄,便笃定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观念,但此番出关,所遇到军中的荒古、幽焉、羯、氐、羌等各族士卒颇多,其中大部分与平民无疑,也均是黄色面孔,这让他的从前的对立情绪大为减少。此番相遇焚灯,且莫说深梧寺内同仇敌忾,便是今日深谷之中,也颇得焚灯相助,而他后来弃焚灯而去,其实一路上心中已然暗暗懊悔,此时听闻山中狼嚎,顿时心中不忍之念大起。当下项尤儿将幽府别在腰间,随手抄起一条粗大的树棍,天上火透处,顿时燃成火把,接着潜行而前。
他这番前行,不需背负贺山,脚下自然轻便了许多,加之心中忧急,早间行了两个时辰的路如今走了大半个时辰便已行到。他这时虽然腹中饥饿,眼前昏昏,但心中存了对焚灯的愧念,意志竟然异常坚定,他依照日间所做的标记,待得潜行到他初始坠落之处时,已然可以影影绰绰地看见有五六头土狼正围在一棵树前逡巡不已,似乎已然锁定猎物,但却不知深浅,不敢贸然上前。
项尤儿放眼看去,心中一块巨石方才落下,他见焚灯此时依然靠树静坐,虽然四肢已然使用不得,但周身气慨之中满是法相庄严,便如同佛陀垂目在菩提树下讲经一般,自然有种邪魔勿近的威猛感受。他此时为了不打草惊蛇,已然将手上的火炬灭了,躲在一株树后,仔细观察形势。
那群土狼或许也正是被这庄严法相所摄,迟迟不敢上前撕咬,项尤儿心中略松,本待筹谋策划,却见这时焚灯的脑袋一斜,整个人似乎支持不住,脑袋一斜,身子便沿着树干倒栽了下来。群狼见状,纷纷后退几步,待得看见焚灯却是没了生气,顿时长嚎一声,弓起身子,便要扑上去撕咬。
说时迟,那时快,忽见得火光一闪,数节燃烧的枯木如同陨石一般砸向狼群。狼群天生惧火,这火焰又来得突兀,顿时将几头狼吓得后退躲避。待得骚乱过后,群狼接着地上的点点火光再向看场中之时,却见一个衣衫残破的少年,正拿了一条一头漆黑的一条粗木棍,站在焚灯身前。
群狼眼见这少年孱弱,又怎肯放过这到口的美食,只见头狼一声呼啸,五六头狼便分进合击,从几个方向围上了项尤儿,狼身如射电一般,直直朝项尤儿颈、肩、腿、臂等处同时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