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有件事从来没和其他人说过,她觉得贵妃身边的苏公公长的特别好看。
身高八尺有余,狭长的丹凤眼,刀削一样挺直的鼻梁,微薄的浅色嘴唇。不笑的时候黑曜石一样黑的瞳孔深处像是冷到极致的寒潭,笑起来却像是春风拂来遍地桃花开。
父皇几次问她想要的驸马标准是什么样的,嘉宁总是一个不小心就拐在了苏公公身上。
按理说作为皇后嫡出的大公主,嘉宁和贵妃是不太对付的。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总能碰到偶然路过的苏公公。
她特别扛不住苏公公的笑,特别理解为什么他在贵妃身边青云直上了。
十五六岁的少女情怀总是诗,她有时候也想过,如果苏公公不是公公就好了。如果苏公公不是公公,那他一定会是她嘉宁公主的驸马。
嘉宁睁着双眼,叹了口气,居然又梦到了苏公公。她把床幔拨开一个角儿,借着天光盯着自己的手看的出神。这是她十五岁时手,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如玉般通透洁白,没有一点风霜侵蚀的痕迹。
少女时候的心绪到底是没说出来,阴差阳错的去和亲了。
那七年说是和亲,不过是换了个破屋自生自灭,生活磋磨的痕迹,是一点也没留下来。她记忆告诉她,她昨日才进行了及笄礼,她还是那个被所有人捧在手心的珍宝。
而嘉宁又明明白白的记得:
她十五岁及笄这年五月初五,最爱她并为她撑起了整个天空的父皇忽然染了恶疾病逝。紧跟着她的母后,太医请的平安脉就和假的一样,能怀胎五个月都没人知晓,小产拖累了母后的身子,又为父皇的逝去而忧心,没多久便也去了。
一直和母后不对盘的周贵妃变成了最后赢家——贵妃所出的大皇子继位。她才知道自己的太子哥哥,在外赈灾遇害的消息。
同年十二月底,新帝下旨要嘉宁公主和亲。
嘉宁眼神一暗,就像是乌云忽然遮住了阳光似的,要不是贵妃身边那位苏公公,她还天真的以为那是巧合呢。是啊,这么多一桩桩一件件,怎么可能是巧合?当真是枉为人女。
这么说来,倒还得谢谢人家苏公公,虽然她一直没闹明白为什么周贵妃身边的大红人,要来帮她,帮她总比害她的强。
嘉宁知道,父皇母后和太子哥哥把她护的太周全,这些事从没让她沾过手。可惜,当她的天塌了之后,自己并没有那个能力来把它顶起来。
嘉宁感觉心绪有点乱,感觉自己见着母后或者父皇又或者太子哥哥……哦,太子哥哥这会儿不在宫里,不管见了哪个她都能抱着人哭出来。
好歹也是个大姑娘了,虽然现在的身体才刚及笄,可是心里平白多了七八岁呢。那多不好意思啊。
嘉宁随便穿上一套曾经最喜欢的浅蓝色流苏蝴蝶裙,只梳了个一个简单却不失仪的发型,簪了一对金步摇,她对着铜镜不由在心里赞叹了下自己的美貌,本公主果然是最漂亮的。
她带着贴身大宫女折春,决定出宫换换心情去。
京都的街和嘉宁印象比,更多了活气儿和人气儿,嘉宁逛的腿都酸了,手上却只拿了一串糖葫芦,嗯,给折春也买了一串。
“公主是想去?”折春跟着走了有大半个时辰,就看着自家公主像是一点也不觉得累一般,兴致勃勃的,也不去看首饰和妆面,净挑着一些小玩意儿和小吃摊去。
嘉宁眨了眨眼,还没说话,忽然好像看到了熟悉的人影,她好像看到苏公公进去了?连忙招了招手,往那间书斋走。
那是一个规模不大的书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四书五经之类的在一个架上,杂书闲书在一个架上。书斋里基本都是考上了或是没考上的书生,看衣着都不是很富有。
“这位小姐,请问您是需要什么样的书吗?不是我自夸,还没有什么书是我们如意斋没有的。”这声音从隔壁传来,却原来那也是一家书斋,看装潢比这家要精致贵气的多。
“不了,我觉得这家青竹斋看起来就不错。”嘉宁对那个掌柜笑了笑,提裙就进了门,她还记得太子哥哥说过,宫外的时候不能自称‘本宫’,要称‘我’。
嘉宁一进来就四下转着找人,明明就这么大点儿,但是愣是没找着人。看错了?不应该啊。
掌柜的大概是因为刚才她拒绝了隔壁书斋的邀请,选择了自己的小破书斋,这会儿胖乎乎的脸上笑的肉的堆起来了,“小姐您要找什么样的书?”
“啊?我不找书,掌柜的,你这有没有一个……额,姓苏的书生。”说了一半嘉宁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苏公公本名叫什么,刚才看衣着,她有些奇怪。
明明是一身书生打扮,为什么之后会净身入宫做公公呢?
见掌柜的一脸有难处的样子没说话,折春十分有眼力的递了一锭十两的银子,果然,掌柜的虽然还一脸为难,但是却松了口。